(2016年5月)一個陶瓷咕「口臣」(Cushion,墊子)、一杯半滿清水、一部舊式按紐手機、一個「凸」字形水樽、一隻似紙非紙而投射著「stress is a poison but I’m addicted」的陶瓷碟……尋常、零碎、錯置,落入駐JCCAC L5-01單位(clayground)藝術家何敏儀(Blanche)手裡,通過特定形式,建構種種偶然或命定、變幻或永恆、虛擬與真實,讓置身不同時空脈絡的觀者自行對號入座。「創作是一趟旅程,我與作品互相融合、轉化。」
J︰JCCAC
B︰何敏儀
J︰你2012年分別入選「臺灣國際陶藝雙年展」及入圍「香港當代藝術奬」;作品為臺灣新北市立鶯歌陶瓷博物館、香港藝術中心及香港滙豐私人銀行等委約及收藏。藝途一帆風順,你自小立志當藝術家嗎?
B︰我在香港理工大學唸平面設計,曾任職平面設計師多年。自小對藝術產生濃厚興趣,還在上班時就利用工餘時間學習工藝創作,最初接觸玻璃。最瘋狂一次是為了到紐約視覺藝術學院學習雕塑,請了一個月長假!
後來發現陶瓷與玻璃特性相近,我便報讀澳洲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藝術文學士課程,主修陶藝,從此不能自拔。畢業後到香港中文大學進修藝術文學碩士學位,就在這段時期,我辭去設計師工作,全職投身藝術。為了更全面鞏固藝術基礎和技巧,取得碩士學位後,我再到香港視覺藝術中心深造雕塑。
J︰你剛才提到對陶藝不能自拔,又曾經說過「陶泥是作為自我解構的鑰匙」、「喜歡陶泥是基於生物與生俱來跟大地的親密關係︰孕育於泥土,發芽、成長。其後,再次歸於塵土」。你如何理解創作媒介(或物料)與藝術家的關係?
B︰藝術家透過不同媒介呈現所思所想,而媒介同時卻帶來一定限制。作為藝術工作者,我希望發掘更多表述空間與選項;相比起鑽研某特定媒介,更希望發揮及突破各類藝術媒介,探討不同主題。
J︰談談創作吧。去年12月在「觸感藝術節」,我們看到你的作品《混同》(圖1)。不難發現,那陶瓷咕「口臣」貫穿著你多年的創作。為甚麼鍾情陶瓷咕「口臣」意象?
B︰陶瓷咕「口臣」最初出現在《歇》(2009,圖2),作品表達當時的痛楚。你看,上面滿是受傷和掙扎的痕跡。
當時我獲委約為一間銀行的周年晚會製作700隻陶瓷小鴨紀念品(圖3),要一個月內完成。一般做法是設計好後交工廠大量生產,但我堅持自己用手逐隻做,為的是把自己變成機械化生產工序的一部分,體驗身心麻木、疲累、瀕臨崩潰邊緣的狀態。這強烈而新奇的感覺,後來被捕捉轉化成作品《歇》的能量。這件作品之後又變成另一件裝置作品《虛擬感知》(2011)的一部分;與魚缸內的虛擬魚、浸在水中仍長響的電話、投射的句子,建構一個荒謬的狀態。
J︰感覺很存在主義噢!
B︰對!我受存在主義作家影響,特別喜歡沙特和卡夫卡。(Blanche著我們細看《虛擬感知》的「凸」字形水樽)從側面看只是一瓶清水,鳥瞰才見到水中有兩尾魚在游,但留心看會發現魚只是投射並非真實。我們以為是真實的世界其實未必。
J︰我們還以為你的陶瓷咕「口臣」是舒適的意象。
B︰這是後來的事。《混同》同是2011年的作品,這個陶瓷咕「口臣」再看不見裂痕,上面的紋理和起伏是我肚臍的倒模!我把玩陶泥的安靜和幸福感投注其中,意味我們融為一體。
J︰同為陶瓷咕「口臣」,在不同的作品及人生階段就呈現不同的主題和感受。存在主義批判客觀真理,推翻理性主義,認為人被拋擲到世界上,凌空飄浮。你算是個悲觀的人嗎?
B︰際遇我們作不了主,但慶幸我懂得「珍惜當下」的重要性。記得在紐約時,有次因搭錯船,去到一個不甚了了的小島。正懊惱浪費時間等船折返之際,我們頭上的天空突然綻放出煙花,教人喜出望外!我相信做人要「門常開」,指的是心態;放開懷抱,感受機遇帶來的幸福。
藝術作品中,往往滿載教人捨不得遺忘的感覺與回憶。如蔣勳說︰「生命裡忘不掉、捨不得,都是幸福的開始……」